栊风

没有脑子和文笔的渣渣

【别春·尾声】萧定棠×萧定权×顾逢恩

『1』

是夜,萧睿鉴陪着贵妃,在后苑赏花饮酒。贵妃一日之间两个孩子纷纷去了藩地,伤情自不必说,二人无论如何也有了几十年的夫妻情分,萧睿鉴还是温言劝解了贵妃几番。

一盏盏灯笼沿宫室挂起,似有两道长龙舞着光华,尽头一池春水倒映着星河灿烂,池畔有花竞相斗艳,舞女长长的衣袂在空中舞动,勾起花香浮动。

觥筹交错间,酒水冰冰凉凉顺着喉咙滑入身体,心也跟着凉了几分,萧睿鉴也不免生出来些繁华尽头的萧瑟感。

贵妃今日画着极精致的妆容,灯光掩映下,便如回到了多少年前两鬓仍绿的时候,一双含情目注视着那永远只陷在自己世界里的君王,接着低下头,酒水微波里倒映出她眼里或有的几滴眼泪,然后被贵妃尽数饮下。


『2』

高举的火把照得京都街巷也猩红如血,宵禁后只有马蹄踏踏地碾过地上琐碎的花叶,本应在夜间巡逻守卫京都安危的城卫今夜或是缺席,或是在城中把肆意走动可能报信的人一一扣押,不知有多少官员也在暗中参与,几十年宦海沉浮细细网罗的势力在今夜全部浮出水面,叫萧定棠不由得赞一句李柏舟好手段。

萧定棠与李柏舟策马于前,身后跟着天长营的士兵,京卫的人马跟在最后面,还有一部分被分去跟着萧定楷从另一路走了,一路路过的平民住宅还好,官员府邸是一定要有人看守镇压的。

萧定棠勾起唇笑了笑,“一路我都被天长营的人紧紧围着,始终不曾有接近京卫的机会,要是我自行命令京卫,天长营这群人会不会直接将我斩落马下?五弟和岳丈既要借我之手调动京卫,又始终提防着我,真是辛苦的很。”

李柏舟微微一笑,“大王莫要怪罪臣与五大王,只是大王向来反复不定,臣等也是没有办法。”

“五弟既然已经谋算至此,想必许了岳丈不少东西,只是,他既已破釜沉舟,这皇位想必也是势在必得,岳丈,届时我的活路在何处?”

“大王说笑。”李柏舟神色淡淡,“五大王与大王一母同胞,最后落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

他既然要在这里跟他打太极,萧定棠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觉得无趣,只是沉默片刻,又道,“阿绰今夜去了,岳丈知道吗?”

多年来深居高位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的中书令似乎在听到的一瞬间身子抖了抖,但回答时已经波澜不惊,“小女无福,大王节哀。”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萧定棠喉咙里冲出,但他到底是看到了李柏舟发间银丝,张了张口,那些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3』

“陛下!陛下!”

赏花夜席中,萧睿鉴忽然口吐鲜血,腹中有噬人的绞痛,他下意识怒目向准备了此处夜宴的贵妃,谁料贵妃也捂着腹部痛晕了过去。

这痛实在太厉害,太医还未赶来,他神智已有些不太清明,这时管事的姜尚宫急急忙忙赶来,“小人查问过管膳食的宫人,有个徐内人之前还在,一出事从后苑就跑没影了。”

萧睿鉴拽住殿帅的衣服,“此等逆徒,给朕抓回来朕要亲自审问。”

殿帅急忙带人往后苑而去,萧睿鉴脑子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几句其他的嘱咐还待出口,就没了意识。


『4』

“哥哥来了。”萧定楷看着萧定棠,轻轻一笑。

两队人马一汇合,便先派出一小队,手持信件,上插鸡毛,“军情急报!”

缓缓打开的宫门少了控鹤卫的把持迅速沦陷,天长营与京卫人马冲入其中,巍巍宫城,迅速被马蹄挞伐声席卷。

萧定棠有微微的怔忡,只见九天闾阖内仍是灯火辉煌,然而这个熠熠夺目的帝国究竟是被什么腐蚀啃啮至此,才使后妃、皇子、大臣、兵将,在私密处结成这样一个集体,把多少年来耕耘扶植的王国踏于马下?

是从哪里错了?怎么错了?谁错了?还是它本身就脆弱至此?

萧定楷轻声道:“哥哥,你我谋反大逆已成定局,不成功便成仁,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我知道。”他点点头,与萧定楷一同迈过重重石阶,巍巍朱门,那里面几十位内侍纷纷跪了下来,后面是仍然昏迷未醒的皇帝和服过解药后仍旧虚弱却已经醒转的贵妃。

是了,这个集体还得再添上内侍。

殿帅带着控鹤卫姗姗来迟,然而帝王被挟持在手,一时竟也无法可想,只能惊怒,“齐王,赵王,你们可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萧定楷哈哈大笑,转头向萧定棠笑道:“哥哥,事在人为,大局已定。”

大局已定,如何破局?

殿帅深深忧虑的目光忽然间撞上萧定棠的目光,后者冲他微微一笑。

接着殿帅看到一向擅于骑射的齐王抽刀,旋身,手肘顶向赵王后背,以膝将赵王压在地上,刀刃抵上赵王脖颈,动作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的齐王抬头又看着他微微一笑。

破局,其实很容易,只要舍弃一些东西。

殿帅、内侍们、甚至贵妃都怔怔地看着他,萧定楷更是不敢置信地望着萧定棠,“大哥!你疯了?皇位于你我唾手可得,你私自调动京卫,假报军情骗开宫门,挟持帝王,这桩桩件件,等他醒过来,你以为他会因为你现在投诚放过你吗?他只会更忌惮你!死路一条!”

萧定棠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我知道。”

“为什么!”

“要跟你说的,今晚已经跟你说过了。”萧定棠抬头望向殿帅,“过来拿人,愣着做什么?”

殿帅一刻不敢停地叫人把萧定楷捉了回去,像是怕他后悔,然而眼神仍旧是困惑和警惕的,“那陛下?”

“带去医治吧。”萧定棠摆摆手。

然而众人仍旧盯着他,好似他是什么珍奇异兽,萧定棠把刀抛给殿帅,“贼首已擒,余下不过鼠辈,招降即可。”

“那——”

“问我一个乱臣贼子做什么!”他厌烦地喝道,“储副是做什么的!去叫萧定权,叫他来管!”

所有人都楞楞地望着他,望着他慢慢蹲下身,坐在地上,抱住头,眼神疲倦至极。

这个身兼乱臣贼子和护驾功臣的皇子闭上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轻声喃喃,“我累了。”


『5』

萧定棠在刑部狱中关了一个月。

这是间独门独户的牢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或许是他在最后一刻表现的太过于复杂,让他的父亲和弟弟都觉得困扰,因此一个月来除了给他送饭的人,没有一个人来探望,没有一个人来提审。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知。唯一能够感知的,是天气渐渐温暖,开始在牢房和床铺上爬动的小虫。

他的疲倦也好,悲痛也好,困惑也好,都在一个月里渐渐磨灭,剩下一点不知名的东西,等着某个人来看他的时候,亲口告诉他。

那个人是提着一个食盒来的,揭开,只有一壶酒,一只酒杯。意思昭然若揭,萧定棠也不觉得意外。

破局,很简单,只要舍弃一些东西。

萧定权犹豫道:“抱歉,我劝过陛下,但是......”

萧定棠笑了笑,“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我母亲弟弟,还有李柏舟怎么样了?”

“三日前已当市问斩。”

萧定棠看了看那只酒杯,笑道:“陛下这算是给我留了些体面。”

“大嫂之事,我很抱歉,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她是——”

“定楷给她下了药是吗?”

萧定权微微诧异,“你早知道?”

萧定棠手指碾过床铺上的草叶,“阿绰一出事我就知道了。定楷诱我说拿了我的令牌去号令京卫,然而谋反之事,京卫没见到我,怎么可能出动?他杀阿绰,就是断我后路,逼我跟他一起谋反罢了。”

萧定权望着他这个疏远多年,此刻更是陌生的兄长,终于问出了一个月来的心头之惑,“那时皇位已于你唾手可得,你为何临时倒戈?”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不妨跟你说几句真心话,”萧定棠盯住萧定权的眼睛,“我从来不觉得陛下,是一个好皇帝,当然,他也绝不是一个好父亲。”

“那你为何?”

“说来你可能不信,很多年前,我一直觉得,由你来当这个皇帝,也不错。”

萧定权怔怔看着萧定棠,很多年前那个把他抱在怀里,偷偷带点心给他吃的少年第一次在他眼中和这个成年的男子重叠到了一起。

“可现在不是时候。哪怕陛下不是个好皇帝,他现在也必须在那个位子上。”萧定棠认认真真道,“国库空虚,群狼环伺,从这次谋反之事就看得出来朝中究竟有多少人在伺机而动,意欲动摇朝局,更何况你那个舅舅顾思林。所以哪怕我厌恶他,他也不能动,他一动,国将乱。”

萧定权呼吸一窒,脱口而出:“哥哥。”

两个人都因这个久违多年的称呼一愣,却纷纷避开目光。

“萧定权。”最后还是萧定棠先开口,“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五伦于一体,才算是人。陛下此生,自诩天子,五伦只剩下君臣这一节。君不君,则臣不忠;父不父,则子不孝;夫不夫;则妻变节;兄不兄,则弟不恭;友不友,则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君父理当是天下万民之父,万民生于五伦之中,若君父失于伦常,怎看顾得好这芸芸众生?陛下这朝局,叫我失望透顶,父亲这家庭,叫我厌恶之至。萧定权。”他又一次念了他的名字。

萧定权望向他的兄长的眼睛,只听得他的兄长说,“这天下以后将是你的天下,你来开创一个不同于现在的,清平盛世,可否、可否?”

这不是该谦辞的时候,于是他潮湿了眼眶,轻轻答道:“终我一生。”

萧定棠笑了,“甚好。”

萧定权看着他,出语艰涩:“你真的,是萧定棠吗?”

然后他看到他的兄长多年来脸上的阴鸷消失了,眉眼舒缓开,从嘴角一丝笑意浮现,蔓延开来,像鱼潜大海,像鸟入山林,像鹤飞云端,渐渐化成一个纯粹的,属于少年的笑容,“现在,才是萧定棠啊。”

萧定棠端过酒杯,看着他,朗声道:“走了!”仰头一饮而尽。

萧定权连忙背过身。

身后传来酒杯落地的声音,毒药腐蚀内脏痛苦呻吟的声音,手脚挣扎的声音......人倒地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后,萧定权才转过头,拿出手帕去擦拭萧定棠口鼻中流出的鲜血,一下一下,然后看到他额头上的一个伤疤,手指抚上去,坑坑洼洼不平的触感。

孩童把石头砸过去的时候,喊着“是你们害死的!”那时只记着自己的疼,怎么就忘了问,被砸到的人,疼不疼呢?

萧定权捂住心口,那么冷那么疼,浑身都像是坠进了冰窟,他跌跌撞撞走出刑部的时候,外面下着急雨,他推开来给他撑伞的人,任凭大雨兜头泼下,就是觉得窒息。

从报本宫赶来的寇珠喊了一声,“殿下,嘉义伯醒来了。”

他怔了好久,身体才渐渐暖了回来,重新有了知觉,这时才觉出大雨里闷热的,属于夏日的气息。恍恍惚惚想着,这个寒冷的,窒息的春天,终于过去了。

然后萧定权就蹲了下去,在大雨中,终于哭出了声来。


(完)

————————

忍不住要唠很多嗑:

终于写完了,写到最后部分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很动感情,但碍于文笔,可能没有好好传达出来。

这篇文的真·主角,其实是萧定棠。虽然这篇文起于火车上的一时兴起,但写完第三章以后,这个萧定棠就又不再是原来的萧定棠了。之前大片的描写他的心理也好,齐王妃死前的交代也好,最后谋反也好,都是为了最后,在一辈子违拗本心的选择以后,他还是能选择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概是一旦对某个角色用心,就想要他可以有不限于爱情的感情(比如卢尚书和萧定棠),和不以占有为目的的爱情(比如逢恩)

文笔所限,想表达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写好,只能写成这样了哭泣。

这篇文能写十四章我也是没有想到,一直都有各个小伙伴看到现在真是太感谢了。

ps.最后一章了,小伙伴们真的不考虑点个小红心,留个评论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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