栊风

没有脑子和文笔的渣渣

【别春】顾权大局番外 明月住在心上

『1』

这一日不用上早朝,顾逢恩本来可以起的晚一些,但从窗子缝隙里撒出一片清亮的晨光,微尘在一束束光里打着旋飞舞,又有槐花香味在空气中浮动,惹得他有些心痒,快快洗漱完就出了门,打算好好赏一番这初夏的晨曦,结果刚踏出自己的小院,就看到他大哥顾承恩站在一树浅色的槐花下,微微仰头,抱剑而立。

好一个对花伤神的翩翩公子......个鬼。

顾逢恩被震撼的不轻。因为他大哥虽然生了一副清俊的好皮囊,但是在长州沙场磨砺了十多年,本质上是个五大三粗的武人,他实在想不通他大哥今天哪来的这份闲心在这里赏槐花。

然后他就听到他大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转过头来看到他,剑眉星目,却凉凉道:“二弟,这花熏得我头疼,砍了吧。”

顾逢恩:“......”他就知道。

自从几年前长州战事平息,他爹和他哥就回了朝。他爹还好,本来就已经到了年纪,回了顾氏老家安安心心养老去了。但是他哥在朝上挂着闲职,虽对那些政事也能得心应手,但比起沙场厮杀,每天跑去勾心斗角他还是懒得动,不到紧要时候谁也别想叫的动他,当年在朝堂上怒对李柏舟的样子估计这辈子是不会有第二次了,于是在京中整日里不是找这家比个武,就是去那里观摩一下军队,总之就是闲出了毛病。

这时候有个小丫头怯怯跑过来,对着顾承恩道:“将军,夫人说今早早饭已经备好了,请您和二爷去用餐呢。”

顾承恩抬起头,便看到他的妻子站在远处,脸上是温柔的笑。顾承恩脸色当即柔和下来,先冲她点了点头,接着对顾逢恩道,“过去吃饭?”

顾逢恩并不想一大早就被自家兄嫂的恩爱刺激到,于是赶忙摇头出了府,一边想起刚才看到大嫂微微隆起的小腹,觉得他哥实在闲不了多久了。

他大哥当年因顾家班师回朝急需拉拢朝中势力,娶的是前刑部尚书张陆正的女公子张念之,娶之前因为张陆正人品堪忧,很是担心将来夫妻不和,结果成亲后发现张姑娘意外的贤良淑德,处事中总有股温吞的天真,和他大哥这样懒得勾心斗角又不够细腻的人简直佳偶天成,从品性上来说让顾家全体怀疑张姑娘是不是张陆正亲生的,总之夫妻分外情投意合,后来张陆正倒台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两的感情。

顾逢恩赶忙摇了摇头,把这些刺激他这种孤家寡人的画面从脑子里摇出去,抬脚去找另一个跟他一样的孤家寡人。


『2』

说起来张陆正就是被这位孤家寡人斗倒的,顾逢恩想起这人当年在朝堂上和张陆正争锋相对,却偏偏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扔出不知准备了多久的证据,就觉得这人实在让人气的牙痒。

进了陆府先碰上了陆文晋,这孩子穿着一身进士服急急忙忙往外跑,只来得及跟他说了声:“顾大哥我哥哥还没起来呢你进去叫叫他,我听课要迟到了先不说了哈!”

顾逢恩这才想起了他这位同僚赖床很严重,跟某人很像。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笑,也不见外就往人屋里走,一边喊“陆文普起床了!”

然后一个枕头就扔了出来,陆文普回了他一声,“顾逢恩你知道什么叫敲门吗!”但终究还是被顾逢恩叫了起来,不情不愿爬起来梳洗。

他和顾逢恩同出于卢世瑜门下,现在又一同在御史台任职,说起来也是缘分。可惜陆文普当年并不愿来京中,只是因为那几年因为亲王谋反和长州战事,国库空虚又人心浮动,新帝即位实在朝局不安,急需办的了事又靠得住的人来稳定朝局,于是顾逢恩一封又一封信死活把陆文普叫了回来,这些年忙的焦头烂额简直顾不上喘口气,搞得陆文普一看到顾逢恩心里就有点气。

梳洗后的陆文普人模人样地坐下来,淡淡打量了顾逢恩一眼,“你来有事?”

顾逢恩:“没什么事,蹭口饭吃。”

陆文普:“......”他现在觉得自己脾气是真的好。

两人吃罢饭,陆文普对着桌上的公文看了起来,顾逢恩忙了一整个月好容易这一天闲下来,万万不肯再看那些公文了,于是毫不见外地在陆文普屋子里走走看看,欣赏陆文普收藏的字画。

陆文普抬起头疑惑道:“那么多事呢你怎么这么闲?”

顾逢恩想着捉弄一下他,便道:“你不知道吗?御史台大家都说反正这些公文陆大人都要过目的,那我们少看一点陆大人也发现不了哈哈哈。”

然后一只砚台就砸了过来,顾逢恩伸手接住笑呵呵地给他放下。

固然他们御史台是没有这个话的,但陆文普埋头工作的那股劲头确是如此,且他不但鞠躬尽瘁还铁面无私,基本上谁都敢弹劾,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得和人在朝上吵一架,虽然陆大人永远保持自己云淡风轻体面的风度,但吵架就是吵架,他已经吵出了全朝不怕死第二人的地位。这大概就是陆文普孤家寡人到这个年纪的原因,和顾逢恩一口回绝说媒不同,朝里基本就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虽然他才貌具佳前途无限,但就凭陆大人不怕死的行事作风朝里就没人想让自家女儿跟着陪葬。

然后顾逢恩在陆文普家磨到了下午,最后被陆文普以他太聒噪为名赶出去了。


『3』

他在街上还没逛多久,就看到不远处有个浅蓝色衣裙的女子坐在马上,一手还牵着一匹马,头戴帷帽,白纱遮住了面容。可看那身量,再想想京中又有几个会骑马敢大摇大摆在街上逛的姑娘,就知道是老熟人。

顾逢恩当即往四周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青衣的公子走向了骑马的姑娘,姑娘弯了弯腰,从那公子手里接过了一包蜜饯,那公子抬眉,看姑娘取了一个蜜饯吃了,又轻轻点了点头,公子脸上慢慢露出笑意,翻身上马,和姑娘一起打马走了,看那方向,是陆府,想必是陪着姑娘看她哥哥去了。

说来也是巧,顾逢恩刚从全朝不怕死第二人府上出来,就碰上了全朝不怕死第一人。刚刚那人,正是御史中丞何士钊家的公子何谨之。至于为什么陆文普在他面前都只能屈居第二,自然是因为陆大人再怎么作死,也是讲求策略和战术的,而何公子在刑部任职,跟他父亲一脉相承,本着一股公道正义,什么人都敢审,什么人都敢碰,什么人都敢骂。

每次看到何谨之,顾逢恩都会觉得自己少年时期在自家表弟身上寄予的政治理想得到了充分的实现,因为何公子能活到现在,实是当今圣上清明又大度。

再至于为什么全朝不怕死第一人能娶到妻子,自然是因为就算别人不敢,可陆文普的妹妹确是敢嫁的。而陆文普为何孤身至今,自然是因为何公子既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

临近黄昏,只看到天尽头一片金红,从云后撒下万丈光芒,铺成一片耀眼盛世。

顾逢恩笑了笑,也买了一包蜜饯,沿着喧闹街市而走,听着周遭欢声笑语,然后停在旧齐王府邸。

他眨了眨眼看着这座空旷府邸,一切照那人还在时的样子摆放,觉得这么多年,每次经过这儿心情都有点复杂。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在昏迷,醒来以后无论听多少次都会忍不住想问,那人真是萧定棠?

说到底往事已去,顾逢恩看了看便走了,只是想起自己和萧定棠最后一面还是在刑部大牢,那时年轻气盛说了好些放在现在肯定不好意思说的话,顾逢恩摇了摇头笑了。


『4』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自己也好些日子没有去了,顾逢恩便揣着蜜饯进了宫。

通传的还是王慎,虽然年纪大了但还算硬朗,总放心不下回去养老,便一直跟在今上身边。王翁在顾逢恩数年如一日的纠正中终于不再叫嘉义伯了,改口道:“陛下,顾侍郎来了。”

顾逢恩走进去,低着头行礼,只看到一小截红色的衣角,“臣请问,圣躬安和否?”

“躬安。”轻轻的一声。

顾逢恩这时候抬起头,看到年轻的君王微微含笑的脸,和眼里一闪而逝的眷恋。

“逢恩可吃过了?”

顾逢恩刚才逛街吃了不少东西,有了些饱意,但却笑道,“臣留着肚子就等着陛下这句话呢。”

萧定权笑了,立刻命人上了菜,看着自家表哥大快朵颐的样子自己也多了几分食欲。

吃罢,顾逢恩从怀里掏出那一包蜜饯递给萧定权,“市上买的,陛下从前爱吃的那家,留给陛下解馋。”

萧定权接了过去,手指拂过蜜饯,轻轻一笑,“下次给我带几块蜜酥食吧,城北那家,很像老师家里的味道。”

顾逢恩答:“好。”

一时无话,从萧定权登基以来,他们见面比从前少了许多,见了面说的话也比从前少了许多,倒也不觉得尴尬,两个人坐在桌子对面或者一言不发地下棋,或者欣赏萧定权新得的一些新奇玩意,或者不说话各自发呆也有。反正彼此做什么都不奇怪,就安安静静待着也会有种舒适的放松。

过了一会儿,王翁走进来,“陛下,下雨了。”

萧定权和顾逢恩对视了一眼,顾逢恩先笑道,“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会雨停了臣再走吧。”

两个人出了门站在廊下看雨,淅淅沥沥,雨珠在池中敲起层层叠叠浅浅的涟漪。

年轻的君王和年轻的臣子肩并着肩,袖下的手相距不过寸余,但谁都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眼看着快到关宫门的时间,雨越下越大,顾逢恩笑了,“老天爷偏偏要和我反着来,陛下,还请借臣一把伞。”

萧定权轻轻挥了挥手,内臣立刻把伞拿了过来,还有一副护膝。

“一下雨你的腿就会疼,戴上护膝再走吧。”

这是那年刑部大牢落下的毛病,顾逢恩垂下头笑笑,“还是陛下想的周到。”

顾逢恩戴好护膝便撑伞往外走,半路上一回头,看到那年轻的君王隔着雨幕还站在廊下,红衣蹁跹似蝴蝶。

等顾逢恩走了很久很久以后萧定权才回到了屋内,拿了一只蜜饯吃了,甜丝丝的滋味在唇齿中化开,尾劲却是酸的,久久不散。


『5』

雨下的大,撑着伞其实没什么用,顾逢恩湿透了一身,狼狈地回了家,换好衣服又弄了一盆碳火,坐在火边轻轻揉着既痛且痒的膝盖。

那副护膝其实做工极其粗糙,针脚又乱,但缝的很暖和,顾逢恩拿在手中左看右看,然后揣进怀里贴身放好,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外面的雨势极大,像那一年他醒来的那一天。

他全身像是失去了力气,还在隐隐作痛,努力偏了偏头,看到打开的窗子外面大雨倾盆。然后听到有人喊着,“嘉义伯醒来了!”“快去告诉殿下!”

然而他又昏昏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萧定权就坐在他床边,静静看着他。

他既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和老师的筹划到底成功与否,不知道萧定权现在是否怪他。

而他最关心的那个人就坐在他身边,全身充满了疲惫的气息,眼睛却温柔且明亮。

“逢恩,我知道了。”萧定权沙哑着声音说道。

他知道什么了呢?顾逢恩反倒不明白了,可当他看向萧定权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温柔的包容了一切,包容了他所有的打算和感情,顾逢恩又觉得该知道的,他确实都知道了。

萧定权俯下身来。

顾逢恩没有闭上眼睛,看着那人的脸庞渐渐笼罩他的全世界,气息缓慢地接近。

窗外面下着想要倾覆世间的大雨,而他给了他一个羽毛似轻柔的吻。

那是属于萧定权和顾逢恩此生唯一的一个吻,吻得那么虔诚和珍重,更像是承诺和倾诉。

然后萧定权起身,微微笑了。

他们甚至不需要再挑明,就知道了彼此会怎样做该怎样做,而他们包容了彼此的所有,打算相互成全。

碳火渐渐熄了,顾逢恩走到窗边,看到大雨连绵不绝,窗外的槐花落了一地,像是有人在哽咽在悲戚。

而他微微笑了。

虽然这世上风雨潇潇,可他心上,住着一轮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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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想写写渣爹死了以后,大家都幸幸福福和和美美的理想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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