栊风

没有脑子和文笔的渣渣

【光和金苹果】柯哀/新志



早晨七点,“铃铃铃——”

工藤新一从被子里探出头,按掉闹铃。

缩回被子又躺了五分钟,然后顶着一头翘起来的毛茸茸的头发半睁着眼坐起来,被子乱糟糟地堆成一团。

宫野志保把床铺收拾整齐,然后拉开窗帘,站在窗口静静凝望城市尽头升起的朝阳。

确认这是新的一天。她正生活着。

两个人同时推开相对而立的卧室门。

“早啊,灰原。”

“早,工藤。”


抓获组织后的第七天早晨。

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坐在陌生城市一间公寓的餐厅里面对着面吃早餐。

这很新奇,工藤新一打量着餐桌对面的女孩。他和灰原哀一起吃过早餐午餐晚餐,曾经随意地把面包塞给坐在电脑面前的小女孩,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接过,然后他撑着椅子擦过她耳边探出头看屏幕。

小男孩贴近小女孩的身体,心里什么感觉都不会有。

而现在,他盯着她,棕色的头发垂在她耳侧,阳光照着她的侧脸,白皙又有光的微尘,神情漠然地垂着眼翻看放在早餐边的杂志。

突然一切动作都有了别的意义。

见鬼。他收回视线,在心里吐槽。

“这次药物的作用只能维持几天,看你适应的不错,”她扫了一眼他翘起的没有抚平的头发,“解药应该不会有什么过敏性反应。我最后再调试一下,然后,”她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恭喜你,你就可以彻底变回工藤新一了。”

这就是他们在这座陌生城市的理由。

她做出解药,他们在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让错位的人生重新归位。

工藤新一咬了一口面包,突然抬起头,“那你呢?”顿了顿,他第一次叫出那个名字,“宫野?”


她再一次走出实验室是在三天后,下午四五点钟。

太阳已经倾斜,安静的午后。

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球赛,沐浴在暖黄色的阳光里,他不喜欢的球队得了分,他泄气地揉了揉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伸手去拿茶几上的可乐罐。弯腰的时候T恤跟着胳膊的动作松松地往前拉了拉,露出一点男孩子瘦削干净的腰部。

她歪了歪头,倚在门边看着他。

而他察觉到声音,转过头,在温暖的阳光里笑,向她举起可乐,“要喝吗?”

她鬼使神差地把本要给他的解药揣回了兜里,问他,“要出去走走吗?”


工藤新一拽住宫野志保的衣袖,指着路边的自行车,“要骑吗?”

宫野志保看着自己在膝上几寸的短裙,被气笑了,“大侦探,我穿的裙子。”

“这有什么关系?”名侦探眨了眨眼。

五分钟后她小心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拽住他的衣服。

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触碰到他的皮肤。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怪,但又谁都没说什么。

工藤新一摇摇晃晃地骑了起来。

这很真的新奇。十七岁的男孩载着十八岁的女孩,在天气很好的一个下午,沿着安静的街道自行车铃铃地响。

可能是他们已经离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生活太远。他曾经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而她从未拥有过。

下坡的时候他哈哈笑了,“灰原,抓好了。”

风从她的脸颊边掠过。

她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风。会觉得自己在飞。

然后一低头,看到她所羡慕的照在工藤新一身上的暖黄色的阳光也落在她攥着他衣服的手指上。

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光也照到她。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后脑勺。觉得有些耀眼。

他们停在人行道的一边,面前周五放学的高中生们从校门口鱼贯而出,三五成群,欢声笑语。

工藤新一停下来注视着他们,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的渺远。

宫野志保当然注意到了。她想他在回忆他的青春,他过去拥有,本该拥有,也即将重新拥有的宁静而灿烂的青春。于是她开始想象身边这位大侦探的青春,想象他在人群里,张扬肆意的灿烂的笑。

他们不同。连青春都不同。

“啪。”大侦探冲她打了个响指,微笑着问,“进去看看?”


“宫野同学,”他坐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业带了吗?我还没写可怎么办?”

她难得好心情地陪着他角色扮演,眯着眼看他,故作惊异,“啊咧?工藤君也有没写作业的时候?”

“这样子要被老师骂的,宫野同学,”他抱住头苦恼了一会儿,然后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笑意,拽住她的手腕,“不如我们逃课吧。”

他们穿过空空荡荡的走廊,走到教学楼的落地窗前。夕阳正盛放,地板倒映着金红色的光,像浮动的光的河流或海。温柔而缱绻。

有一刻她故意误导自己这就是真实。宫野志保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然后他问,“解药你做好了?”

温柔裂开了一丝缝隙,她近乎遗憾地说,“工藤,你本来可以挑一个更好的时机问这个问题?”

“有什么不同呢?”他凝视着她的侧脸。

她勾起唇角笑了。

是了。aptx4869缩小了工藤新一的身体,但没有改变他的灵魂,江户川柯南还是工藤新一。正如对于灰原哀来说世界由分子和原子构成,工藤新一的世界可以被解构成一个又一个谜题,而他永远能找得到答案。

因此工藤新一永远不会陷入存在主义的彷徨,世界对他来说充满挑战,他沉默,他思考,线索被条分缕析,情感被一一拆解,他看过千万场人性的悲剧,解开无数个诡秘的阴谋,却从未被世界改变。

而她会。

所以江户川柯南是工藤新一。

灰原哀却不是宫野志保。

“对你来说没有区别,但对我来说有。”她认真地说。


“也许我不会吃那颗解药。”工藤新一突然说。

她笑了,看着他,笃定道:“你会。”

工藤新一有些愕然,然后他对上着宫野志保的眼睛,慢慢笑了,“是的,我会。”

工藤新一永远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不会被别人改变。

她想,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是多么相似的人,悲伤和快乐都顺其自然的发生。生活对他们来说不是难题,构不成困惑,因为他们都知道生活只是生活,他们看着现在,未来触手可得。

而她不是。

宫野志保没什么过去值得沉溺,她的过去就像是她的现在,她也并不期待未来,因为可以预料未来也像是另一个现在。她看着试管里化学元素相遇、碰撞、发生无数可能,而她穿着白大褂,坐在天台上,风声猎猎里无数穿梭的人影倒映在她的眸中。

她注视她疑惑,她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却困惑于她是倒映在她眼眸中的哪一个。

她为什么而活?

为化学试剂?为组织?为姐姐?

她还没有那么中二或者迷失自我。

她从父母那里遗传了卓绝的天赋和缜密的逻辑,她创造她为这世界带来崭新的东西,她是个天生的科学家又是被绑架来的科学家,因为她创造既不是为了人类历史的进步,也不是为了生命的狂喜。

她只是这样做。冷漠地,机械地,无动于衷地。就像人需要进食,所以她创造。她创造是为了活着,而不是为了创造而活着。

因此她想要感觉痛,想要有强烈的悲和喜,唤醒她沉沉的大脑神经,好让她知道她确确实实地活着,可她天生冷静又疏离,冷静到悲喜一旦传达到大脑,首先要对它层层剥离,她足够了解自己,可以近乎冷漠地探索悲喜下的潜意识。

因此她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对这位名侦探的好感,然后冷静地控制自己的行为不会有一丝逾矩。

她像蜷缩着地洞里的鼹鼠,神经质地畏惧着任何可能入侵她的世界的东西,可天知道,或许她想要的正是能躺在那个寂静的洞穴里,心脏被恐惧拨弄。

可这种对痛的渴望是一瞬间的事,紧接着身体就觉得疲惫,心倦怠地沉下去。

宫野志保才十八岁,就已经老了。

工藤新一不知道这一切,工藤新一认识的是灰原哀,而不是宫野志保。那个席地坐在实验室的门口,点着一支烟的宫野志保。她隔着吐出来的蒙蒙烟雾注视着另一个小女孩。

灰原哀抱着比护的钥匙链或笑或怒,矜持而克制,却无比鲜活。

一副灵魂被撕扯开。

而他站在她身边,仍旧在笑。像工藤新一一样笑,像江户川柯南一样笑。

疲惫就是这个时候涌来的,她近乎厌烦地想对他说,走开。

她仍旧爱他,只是爱让人疲惫。

宫野志保已经老了。

而灰原哀正拥有着一个宫野志保不曾拥有的单纯的童年,和宫野志保不会拥有的正常而灿烂的未来。只要她骗过自己。


他察觉了她的厌烦。她身上凌冽的气息突然放大,看起来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灰原哀一直是学校里被大家有些畏惧的保持着距离的存在,虽然只要她想,她也可以让那些孩子毫无芥蒂地亲近她。

问题是她不想。看起来宫野志保也不想。

工藤新一当然不畏惧她突如其来的疏离,他只是在思考。为什么她在拒绝他的靠近?

然后他问,“喂,灰原,你是觉得,对不起我吗?”

宫野志保挑了挑眉,几乎想要笑出来,不知道他问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问题,然而她对上男孩认认真真的目光时,还是呼吸一窒。

嗓子里有些滞涩。为什么会觉得她是因为愧疚而爱他呢?他只是她有所亏欠的无数人中的一个,区别是,他是光。

是观众席里扣在她头上的帽子。是巴士爆炸时护着她的怀抱。还有现在,注视着她的眼睛。

他热烈,温暖,是光。

而她破坏他的生活,两次。

一次是在aptx4869被研制出来的时候。

一次是她穿着黑色的T恤以小女孩的模样向他举起枪的时候。

她避开他的目光,用力呼了一口气。她确实对他感到抱歉。她破坏了他完美到近乎虚假的人生,把他扯进泥沼,把他当做水上的浮木。所以她心心念念地研制解药,把他还给他,把他的生活还给他。

这样还不可以吗?她只能做到这点。她给不了他其他任何东西。

对不起工藤。遇到你以后,我总是在得到。

而你遇到我以后,总是在失去。


工藤新一会觉得自己在那次游乐场之前,一直坐在过山车的顶端。

风呼啸着从他耳边擦过,日暮时盛大到绝望的金色夕晖把他包裹,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选择拥抱广袤的天空,或者扣紧身边女孩的手。

恣意,畅快,顺利。

然后他从云端落了下去。

失重,想要在被失重感攫住心脏的时候放肆地大喊大叫。

那一瞬间世界在他眼中改变了形状。

大概是他长大了太久,以高高在上的天才高中生的姿态俯视世界,而这一刻地面迅速拉进,人群被放大,上下颠倒,他在眩晕中看到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黑色的T恤勾勒出小女孩玲珑的身躯,而她举起手,枪管对准他,她的眼眸和她手中握着的冰凉金属同等温度。

那一刻,灰原哀突破工藤新一见到过又通通遗忘的千千万万人,撞进他的眼眸。

他总在想她到底像什么。

大概是酒,涩涩的溶在嗓子里,然后沉醉。

或者说她是一道谜题,远比他经手的命案更加复杂。

哪怕在他们彼此的默契深入骨髓,一个眼神就可以心领神会的时候,她抱着杂志,做出聆听的微笑的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神还是会让他觉得陌生。

会有这样一个人吗?她坐在人群中,看起来像滑入大海的鱼一样舒适自在,却仍旧像是孤身一人。

灰原哀有时候像一种意象。代表神秘,诱惑,深渊,罪恶,还有玫瑰花。

代表生命的偶遇和不凡。

他是侦探,天才的侦探,在罪恶的边缘反复探究人心,在悬崖边探出脚,然后咧开嘴笑笑,近乎顽劣的收回去。他总能控制住自己对罪恶保持适度的好奇,而不会越线变成真正的罪犯。

但罪恶仍旧对他充满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开在罪恶的深渊里娇艳的玫瑰花。

谁能拒绝艾琳?谁能拒绝生活突然抛给你的金苹果?


工藤新一突然说:“喂,灰原,你这样是永远不能真正理解自己的潜意识的。”

“哦?”她眯起眼,“大侦探又有什么高见?”

“你应该保证自己不偏不倚,公正无私,才好分析你自己。可你一早就给了自己那么强烈的暗示。”

“什么暗示?”她有些恼怒地挑挑眉。

“你在说服你自己。”他平静地注视着她,“离开我。”

她快要被他气笑了,正要反驳他今天怎么会这样自作多情,然后就听到他说,“你暗示自己你和我不同,你暗示自己你只会给我带来灾难,你暗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他一步步逼近她,“可是我想知道,除去这些暗示,灰原,你自己想做的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她被逼地有些狼狈,然后他俯下身,她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他却只是微微弯着腰把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宫野。”他轻轻地说,“再见。”

然后他起身,扬了扬从她口袋里掏出的解药,笑容温柔。接着提步远去。

她楞楞地怔在原地。

夕阳沉下去,暮色四合。

手机叮的一声,是他发来的短信。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越思考越复杂,不如用最简单的逻辑来解答。

我爱你,你爱我。

我想我们应该在一起。

那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苦痛,污浊,都请跨过来吧。哪怕在一片废墟之中也该有我们的落脚之处。

那之后,你所畏惧的感情的消磨,生活的平庸,灵魂的疲惫,我都愿意接受。

你说过我永远知道我想要什么。

是的。所以我不会因为畏惧黑暗,放弃我们共同迎接光明的机会。”

她沉默了一会儿,毫不客气地回消息——“今天矫情过头了,大侦探。”消息发出去以后,她在黑暗中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声控灯应声而开,光降临在她身上。


东京。服部平次二十七岁。因为一起案子被抽调来到东京警视厅,忙得焦头烂额。然后他的好搭档工藤新一突然消失了。

他恨得牙痒痒,挽起袖子就要把这个临阵脱逃的人抓回来。

动用了一番他作为侦探的敏锐观察力和推理能力,然后在米花高中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成功逮住了工藤新一。

被逮住的犯人没有一点自觉,还微微一笑,“今天不可以哦。”

服部平次看着他面前的生日蛋糕,“今天谁过生日?”

工藤新一的目光越过服部平次,看到从米花高中走出来一个穿着校服西装裙的女孩,茶色头发的脑袋低着,正在看手机,然后她四下看了看,往这里走来。

工藤新一答非所问,“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等什么?”服部平次莫名其妙。

二十七岁的名侦探脸上扬起永远鲜活的笑,“等一个人从噩梦里痊愈,等一个人学会接受自己,等一个二十八岁的人长到十八岁。”

“哦,还有,”名侦探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等某些事情变得合法合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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